璐璟和惠东是一对“80后”夫妻,三年前辞去城市里的工作,在福建茫荡山深处记录植物的生长,用视频的形式科普自然知识。他们的抖音账号“一方见地”拥有超过600万粉丝,多次受邀与央视新闻合作,在小众的植物科普领域,被看作是和无穷小亮一样的“顶流”。
他们通过短视频呈现一个区域的自然现状,如同一种普查性质的生态纪录。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逐渐被植物所指引,深入到自然的文化世界,视频纪录也成为重建一种自然与人的关系的方式。而对于知识科普,他们将其看作是一种分享,邀请更多人参与到这种重建中来。
璐璟和惠东住在茫荡山深处的茂地村,村子距离延平城区有一个半小时车程,交通不算方便,需要通过极窄的山路穿过大半个茫荡山。夏天的茫荡山郁郁葱葱,是当地有名的避暑地和自然保护区。
从山下一路开车上来,路边有红豆杉、竹林、各种蕨类……不同的海拔,植被的特点也不一样,跟随他们充满绿意的视频去看大自然,你会发现一株植物除了名字,它们各自的故事也同样鲜活。
2020年初,这对年轻夫妻开始用短视频讲述植物的故事,他们的脚步走过福州、漳州、南平等地。菠萝是怎么生长出来的?餐桌上常见的蔬菜会开什么样的花?彼岸花为什么有那么多美丽又神秘的传说?端午节的习俗离不开哪些植物?在快节奏的短视频平台上,一方见地的内容显得独树一帜,他们的账号,已经有超过600万粉丝关注。在他们的视频评论下,粉丝没有年龄、地域的隔阂,热烈地讨论着他们关于植物的记忆和共情。
在视频里出镜讲解的是璐璟,她原本在电台工作,说一口非常亲切标准的普通话。镜头里的她戴黑框眼镜,穿着方便户外行动的服装,经常需要在山地间行走。植物是她一直喜爱的事物,有时候很多植物能够查到的资料很有限,她会在文案里加入自己当下的感知。在她眼中,人与植物都是大自然的一员,了解一株植物,就像去了解一个伙伴。
惠东负责拍摄和剪辑等幕后工作。私下里的他内敛稳重,总在忙着不同的活。电视台的工作经验让他熟知什么时间、什么角度可以更好地呈现植物的美感。但山中生活和实际拍摄依然是琐碎的,攒了很久的素材还剪不成一条满意的视频,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他们的账号发布了500多条作品,电脑里没有发布的素材更多。
当时,抖音平台上专门做植物科普的博主不多,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账号都被分在三农类目里。与很多自然主题的博主不同,他们不刻意以猎奇的文案引流,也不以自己辞职创业的经历作为话题来吸引共情,甚至在账号爆火后拒绝了大部分采访邀约。
注册账号前,惠东和璐璟从没刷过抖音。当时他们直觉抖音是受众更多、更适合短视频内容传播的平台。入驻抖音的第二个月,七叶一枝花的短视频爆火,播放量超过3000万。那天晚上,璐璟手机里涨粉和点赞的消息不停以“99+”为单位刷新,一夜之间涨粉100万,APP后台都崩了。这让他们很惊讶,视频没有蹭任何热点,他们也不懂运营,植物的故事原来能击中这么多人的心。
田园诗与创业的线年,璐璟和惠东分别从福州当地媒体辞职,想开启一段gap year。他们本来想创业做广告,朋友却看上了璐璟自己倒腾的盆景和绿植,他们干脆搬到福州北峰的宦溪镇,在山上租了一间工作室,专门做盆景,经常有客人和朋友预约到工作室来选购交流。
从做盆景转而成为植物科普博主是一次误打误撞。2020年大年初三,他们从老家回到山上的工作室,没想到刚上山就接到通知说道路封闭,好不容易在居民的帮助下得以进入工作室安顿下来,但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山。盆景生意也暂停了。惠东的拍摄设备都在手边,他们想到用视频记录山里的植物,就这样,一方见地这个账号从“一日一植物”的主题启动了。
他们发布的视频下,互动和点赞的比例特别高。粉丝中有植物爱好者,还有植物相关专业的教师和学生,更多的是因为他们重新找回对大自然的亲近感的普通人。粉丝会和他们分享自己和植物的故事,比如小时候自己也曾经摘过这样的野果,看了视频才真正了解它,或者是连璐璟也第一次听说的,在不同的地域,艾草不同的使用方式。
在他们刚刚积累超过百万的人气时,有MCN找到他们想谈合约,当时他们已经有10个月没有收入,家人旁敲侧击劝璐璟去找个正经工作。在那个节点,璐璟觉得可能再不考虑变现,就没法做下去了。他们仔细看了签约条件,发现其实从商业角度上,MCN对他们的商业潜力并不看好,只是想作为旗下知识品类博主的扩充。这一瞬间她决定拒绝签约,继续自己做下去,惠东的想法一直很坚决,他认为他们所做的每条内容和素材都有更高的价值,他对璐璟说,哪怕去申请创业贷款,也要再坚持下去。
山里的植物在悄悄地变化。璐璟记得,第一年他们去到那里,苔藓特别美,第二年就逊色了一些,今年的景象更不如从前,很令人遗憾。因为开山采石、房屋的扩张、居民排污等原因,距离人们生活范围内比较近的植被环境不可避免地受到负面影响。植物保护是他们的内容中多次强调的部分。他们第一次发金线莲的视频不久后,新的植物保护法将金线莲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植物,他们立刻补发了一期视频,专门聊植物保护。
还有植物自身的生息变化。在茫荡山的最高处,前两年有很多斑叶兰,今年再看,很多枯木下的植株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见了。最近,璐璟出去散步时,正聊着天,忽然发现脚边就是一丛金线莲,而且还有两种异株,她和惠东查了很多资料,得知比较普遍的说法是雌雄异株,但植物学家也没有决定性的研究。在邂逅植物的过程中,他们总为自己的新收获而开心。“出于保护意识,我可不能告诉别人它在哪,不过我们已经给它拍下视频了。”
在一方见地的视角中,植物与人的关系并不抽象。中国上下五千年,人们的生活习惯,二十四节气,衣食住行,无一不和植物息息相关。璐璟从小爱看《本草纲目》等书籍,在讲解植物的故事时,关于它们的典故和古籍中的食用、药用价值信手拈来。我国从农耕文化延续至今的生活习惯里,很多习俗和饮食习惯中,植物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用当季的植物入菜养生,季节变化中熟悉的花开花落,是植物陪伴、见证着人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