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跟你一起去。”6月25日下午4点半左右,见老父亲拿着锄头准备去地里种玉米,袁晓从床上跳下来,换上一身劳动服,和父亲骑着电动车来到了离家700米远的田间。
袁晓家一共有大约3亩地,在他放假回家前,父亲就已经收完了土豆,最近要干的就是种玉米。
“我先去接几桶水,泼到地上润润。这样土里水分多,发芽就快一点了。”前后泼了一两桶水,袁晓拿起锄头开始“起垄”。他说,种植玉米需要深耕,所以“起垄”的深度在10-15厘米。
为了节约时间,袁晓一口气把所有的沟垄起好,掏了一把玉米种子,边走边撒。袁晓的父亲在距离他10米远的地方和他一起撒种,“晓,你这样撒的间距不对,每隔两扎放个两三粒。”父亲一边用手比画着距离一边说。
得到指点的袁晓干得更加得心应手,没一会儿就均匀地将玉米种子撒在了每条沟垄里,再次拿起锄头,将种子压实,“这可以让土壤和种子接触的面积更大,更便于种子吸收土壤当中的水分。”袁晓说。
网络平台上热传的视频中,身为高中地理老师的袁晓戴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身穿一件黑色Polo衫,白皙的手臂三下两下划过,仅用三四支颜色不同的粉笔就在黑板上留下了一幅形象生动的世界洋流图。可此刻记者眼前这个地地道道的即墨小伙,挥起锄头来却有着超出他年纪的老成,与高中课堂上知性潇洒的老师模样判若两人。
就在记者以为一切就要大功告成时, 袁晓 又笑着说,“粮食的生长离不开化肥滋养。”从蛇皮袋里捧出一把把肥料,扬到地里,“撒肥料的数量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边往前走边撒就行,凭着自己的感觉就熟能生巧了。”
从下午4点半到晚上7点,夕阳渐渐西沉,艳丽的晚霞像被打翻的调色盘一般,一下翻在了天边。肥沃的土壤沐浴着余晖,一片金黄,袁晓和父亲似乎忘却了时间,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脚下的这片土地。
从地里走到路边,光着脚下地的袁晓,此刻小腿和脚上已经沾满了土。“回家冲冲水就好了。”袁晓不在意地说,在地里耕作时穿鞋不方便,因为太泥泞,很容易掉鞋,索性光着脚,等干完活直接用水冲。
“要想学好地理,实践和理论相结合是非常重要的。”走出农田的袁晓说,他从小对地理这门学科感兴趣,从七八岁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对土地有种天然的感情,也许这也是引发他后来钻研地理的基础。
袁晓的家就在大沽河旁,每次回家都会拍下一张照片存在手机里。工作想家之时拿出来看看,心里也算是安心许多。“大沽河离我们村就五六百米,距离近,我们这一片的地下水位就高,井里的水就多。”袁晓说,无论是饮水还是灌溉,都沾了大沽河的光。
“当地理老师不仅能解决我的疑惑,反之,干农活的经历在课堂上还能帮我的学生解惑。”袁晓说,去年10月份讲到农业技术中的地膜时,学生们对怎么铺设地膜、每种颜色的地膜有什么作用听得一知半解。从小远离农田的城市里孩子,对此没有一点感受,袁晓就拿自己曾经下地帮父亲铺设地膜的过程讲给学生听。
“我们冬天种蒜会覆上地膜,等到春天温度回升,就需要把地膜抠开,因为蒜苗要长出来了。”袁晓说,他以一个小题为切入点,连带着大棚技术和覆膜技术之间的区别,从使用场景的不同、作用效果不同到实施方法的区别,专门做了一个专题给学生上了一节课。
学生们听了袁晓的亲身经历后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直呼“袁老师懂得太多了” “是最会种地的地理老师”。
“还有一个例子,”去年暑假时,地里种的花生在覆盖地膜后透水性比较差,导致了霉变,袁晓就和父亲下地把地膜掀开,及时地采取措施,保住了花生的丰收,“我想到开学后就要讲到这个知识点,录了视频也拍了照片,到时可以在课堂上放给同学们看。”袁晓有点期待地说。
回到家放下工具,袁晓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坐在马扎上一边用水冲洗着一腿的泥土,一头的汗还在冒个不停, “我多干一点儿,我爸就少干一点儿。”他一边抹着汗一边说。
说起如何当了地理老师,“其实是我妈给我报的师范大学,因为家里有亲戚当老师,我妈觉得挺好的。”袁晓说,大四实习期在平度一所高中当班主任的经历,彻底改变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立志一定要当一名好老师。
既然决定要当老师,就要术业有专攻。“考研时我选了地理方向。”袁晓说,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土地、天气、各种各样的自然地理现象非常感兴趣,恰好地理这门学科能解释这些现象。
高中地理开始讲授农业知识、人文地理,“地理这门学科是和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袁晓说,比如土壤、不同地方的气候、降水都和二十四节气以及农时息息相关,“我觉得学地理不仅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网红培训,还能帮助自己家里科学种地,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地理95分,来给恩师报喜!”“袁晓老师你是我的神!我地理得高分了,太爱你了!”……6月25日是山东高考成绩放榜的日子,当晚,学生们查完分数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QQ和微信向袁晓报喜。
这是袁晓工作两年来带的第一届高三毕业生,高考前,他给学生们组织了10多次模拟考试,全批全改,挨个分析,“最后又讲了一些高考试题批卷的细节,而且还压中了一些题。”看着学生们发来的报喜信息,袁晓的脸上溢满抑制不住的笑。
“是谁大半夜在抖音学高考地理?……哦,是我自己。” “没想到高考结束十多年了,我还在抖音学地理。”最近,类似的评论密集出现在抖音创作者袁晓的评论区里。
这让袁晓——一位出生于1997年的山东高中地理老师,感到振奋。很多留言的“学生”比他年纪都大,但经常“催更”,期待他上一节新的地理课。
由于知识点庞杂,考验逻辑思维,地理一直被戏称为“玄学”,让一些学生望而生畏。但在袁晓的抖音号上,画风却大相径庭。这位地理老师在抖音拥有二十五万粉丝,视频获赞超过三百七十万次。
一开始,因为班上有学生参加艺考,不得不离校进修,袁晓录下一些讲课视频,发到抖音,方便学生观看。环球360
渐渐地,这些视频记录和分享课堂越发受欢迎,开始走红。最吸睛的是袁晓在多年的学习教学中练就的一门“独门秘技”:徒手飞速画“板画”。他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世界洋流分布图、地球公转自转图……让网友惊呼他是“被地理耽误的美术大师”。
虽然现在的学校都配备了投影,但相比PPT展示教学内容,袁晓认为,相对传统的板书更有利于学生理解和掌握知识点,增强记忆。在课堂上,他带着学生一起画板画,训练逻辑,让地理知识更具象化。
抖音上很多网友开始艾特他,提问他生活中遇到的地理相关问题和高中地理考试的难题。袁晓都录制成视频,结合自己的板书画面,为网友们解惑。在评论区里,网友们甚至经常发生地理相关的各种争论。
地理这门学科一直都有“玄学”的说法。甚至有网友调侃,“一切没有天理的东西都是地理”,“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环球360玄学的尽头是地理”。
袁晓的地理课试图打破这一印象,他想告诉网友,再奇葩的地理题都有逻辑可循。
“因为地理,我知道了原来广西横县的茉莉花最香;知道贵阳叫贵阳是因为这座城市‘贵山之南而为阳’,也是因为常年阴雨天气,所以‘太阳很贵’;因为地理,让我可以‘到世界去看看’……”一位抖音网友在抖音上留下感叹。也有网友评论,“不用应付考试了,才知道原来学地理这么有趣”。
袁晓认为,人类对自然的好奇是相通的,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小小的地理学家。许多成年人日常忽视或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在刷他的短视频时得到了解答。越来越多人成为袁晓的“学生朋友”。
这也让袁晓坚定了自己对于地理学科的信念:地理是能应用到生活中的学科。学好地理,就可以从更深地维度理解世间万物。
为什么阳台要朝南?为什么夏天午后会下雨?为什么开门会有风……这些人生之初的问题,都与地理息息相关。一些家长在抖音关注了像袁晓一样的科普创作者,再为孩子解惑,既满足了孩子们的好奇心,也引导他们变得更爱探究和学习。
袁晓在抖音简介上写着:“看,你又多了一位教师朋友,尤其是地理教师朋友。”课堂之外,他的学生也喜欢刷他的抖音,还会在评论区捧场:“老师,你像大明星!”
今年是袁晓成为地理老师的第三年。在济南一所高中带高三毕业班的他,还别出心裁地把短视频当作自己的“教具”。高三毕业班学习压力大,节奏也快,袁晓经常从抖音上寻找和地理课相关的素材,在课堂上播放。
比如讲到人文地理的人口老龄化知识时,他在抖音上搜索“老龄化”,看到了农村老人独坐村头或在田间劳作的场景,直观又真实。他在课堂上播放了这些画面,帮助在城市长大的学生,切实接触农村空心、老人留守的图景。他还告诉学生,自己就生长在类似的农村,苦读升学,一步步走上济南的高中讲台。
为了讲月相,袁晓曾自己开车去郊区,挨了几个小时冻,拍摄夜月给学生参照。但因为教学压力递增,能外出的时间越来越紧张,他转而通过抖音寻找其他摄影师在全国各地拍摄的月相做课堂讲解,省心又省力。
甚至一些罕见的地理现象或地貌景观:荧光海滩、血雨、太阳光柱、火彩虹……袁晓在抖音上一搜,发现都有人去过,而且创作者拍摄的画面震撼人心,在课堂上播放总能引起学生惊叹。相比图文,借助视频讲解知识点,更生动、有趣且清晰。
在浩瀚的抖音短视频素材池里,地理课本上相关的知识点几乎都能找到回应。而因为都是个人记录,素材更贴近生活,包罗万象, 对袁晓来说,它就像个取之不尽的宝库。
袁晓希望通过播放这些视频,加深学生对地理知识的领悟,激发他们的内生兴趣,“地理是一门非常有实用性的学科,和生活息息相关,我想通过教学真正地把地理变成一门有实践力的学科”。他想让学生知道,地理学生发于生活,不是死记硬背的应试内容。
“地理实践力”是他研究生时的一次论文研究题目。当时,他对它的认识只停留在概念上。直到自己当了老师,为了让学生更深刻地掌握知识,总要想尽法子让他们“用眼睛看看”,他才有了更丰富的实感。谭老师地理工作室综合整理
为了让学生明白“地理是实践力”,袁晓带学生在教学楼里观看金星冲月,观察身边的影子变化,了解背后的原因,鼓励学生多出门走走看世界。他还想向学校申请一块土地,种植植物或者带学生进行其他实践活动。因为贴近土地,才能学好地理。
对班上很多同学来说,地理课上的短视频,是一种放松也是一种新颖的学习方式。起初,在课代表王梦凡眼里,短视频是搞笑“没营养”的,直到袁老师播放了自己讲解“冰汤圆”原理的视频环球360。
她了解到,这种现象需要一种罕见的接近冰点的条件,冰在这种条件下缓慢聚集在类似凝结核小物体周围。在恰到好处的风力条件下,它们就被海浪打磨成了光滑球体。打那以后,地理短视频对王梦凡来说,就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想做一个袁老师一样的地理老师,让更多人像自己一样,在课堂上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高考结束,放暑假了,袁晓最近回到老家,开着拖拉机,收玉米棒子。他把这些日常也都发在了抖音。关注他的学生们在留言区评论:“老师,下次能不能也教我们开手扶拖拉机!”谭老师地理工作室综合整理
未来,袁晓计划将自己的地理课做成更成体系的网络视频,免费在抖音上分享。作为从农村走出的大学生抖音教程,环球360袁晓亲身感受过教育的鸿沟。
他出生在山东即墨市的一个小村子里。漫漫求学之路,乡镇学校没有太多课外资源,通过教辅书和老杂志上的地理照片,他了解了世界上不同地方的不同自然风光和人文风俗,开始想象和向往更大的世界。
从学生时代起,袁晓就信奉笔头的笨功夫。那些零碎的时间,他收集起来练版画,熟能生巧,一上讲台就用这门技艺“俘获”了学生。当老师后,他把课余的时间用来手写教案,一年写了几大本,足足有八万字。
课堂之外,他想通过短视频平台,影响更多人。一些偏远地区的高中生,经常在评论区在线求解疑惑。环球360一位山西的学生,辗转联系上了他。在得知她基础薄弱,且因为甲流耽误了复习进度后,袁晓发给了她两份自己编撰的简单易懂的学习材料。
在抖音关注袁晓的,还有全国各地各学科的老师和在读地理师范生。他们发来私信交流教学经验,讨论怎么调动学生兴趣。袁晓会耐心给出建议,分享自己的教学素材。他也会把在抖音上看到的其他地理相关的教学视频收藏起来,发给同行参考。
地理系大三的师范生LiuHz,从生物学“眼睛的构造”讲起,进而到物理光谱知识,为大家说明“乌云为什么是黑色的”;还会用一张卫生纸走街串巷,讲解“白贝罗风压定律”。在毕业成为受学生喜爱的地理老师之前,他已经成了全抖音网友的“地理课件”。
中国地质大学的本科生年跃,因高考地理考出了97分好成绩,被网友鼓励在抖音做地理科普。“葫芦娃为什么是云南人”“淄博烧烤能火的原因”等热点,都是他的选题。为了给网友讲解什么是丹霞地貌,更是直接去到张掖彩虹山前拍视频。
这些丰富有趣的知识科普博主使得抖音刮起一阵“学地理”风,在热门地理视频的评论区里,经常出现“高中时候最讨厌地理课,现在天天在抖音学地理” 这一类留言,也有网友感叹,“不用应付考试了,才知道原来学地理这么有趣”。
袁晓乐见这样的地理热潮。热爱学地理的网友和越来越多的地理知识创作者“相辅相成”,拨开了围绕在地理这门学科之上的迷雾,也跨越了现实中的教育鸿沟。当越来越多人意识到,海平面上升、极端气候灾害、快速城市化……这些人类生存面临的大大小小的问题,都与地理学息息相关时,这门学科的面目将愈加清晰——它既实用,又浪漫